斗蓬沉吟了一下,说道:“老祖说得有道理,这是弟子之前忽略的地方了,这么看来,吴隐之这回跟着北府军打回来,在拿下广州城后,并没有大搜地捕杀,族诛天师道的弟子和家属,也没有派兵去顺应那些前来主动投靠的蛮夷部落大人的说法,去消灭黑鹰部,白狼部这些叛军主要的部落。这说明他还是想要以怀柔,放下仇恨的方式,来赦免那些胁从叛乱的人,这也和刘裕的政策,就是所谓的首恶必诛,胁从不问的这个方式,是相吻合的。”
黑袍不服气地说道:“我不这样认为,那不过是因为北府军是从海上远道而来的偷袭打法,一时侥幸占了广州城,其实他们的兵力并不足,只有三千人不到,高句丽的船队还早早地撤离了,而沈田子也率了两千人马北上去攻打始兴,城中的北府军士兵不过千余,还因为我的计谋,而中了疫病,大部份人无法战斗,这种情况下,吴隐之怎么可能派兵出去剿灭各大蛮夷部落呢?若不是卢循来得晚了点,只怕连卢嘏逃出去后招集的党羽,都能拿下广州城了。”
老祖微微一笑,点了点头:“有点道理,你继续说。”
黑袍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,继续说道:“所以,不是吴隐之不想报仇,不想大开杀戒,他虽然是文人,是天下名士,但并非是手不染血,只知吟诗作赋的纯文人,当年主政广州之时,对蛮夷的酋长,首领多所怀柔,但是对于那些在岭南广州长期以来贪污腐败,欺凌百姓的豪强官吏,却是冷面无情,当年不少去广州以后腐败堕落的官吏,说自己贪婪,是因为喝了广州城外的贪泉泉水,所以变贪官了,这是入乡随俗,结果吴隐之自己到了广州后,先喝了贪泉水,然后证明自己并没有贪污腐败,所以饮贪泉水变贪之说不成立,然后,就开始大规模地抓捕那些在广州各地贪腐的官吏了,甚至不乏一些世家子弟。”
“虽然那些世家子弟,吴隐之手下留情没有杀,而是让他们的家族,交出了巨额的,几倍于犯案金额的赔偿之后,罢官免职,发送回了原籍,而本地豪强和部落出身的夷汉贪官污吏,吴隐之可就不客气了,斩了六品以下的官吏,足有数十人之多呢,一时间,岭南几百年来的无官不贪的风气,也得到了震慑,不过代价也是有的,那就是天师道从海路打来之时,那些本在外海预警巡逻的水师船队,却是没有发出任何预警,甚至是主动给天师道的船队带路,这才让天师道把广州守军打了个措手不及,直接兵临城下呢。”
“而在围攻广州城长达一年的时间里,周围的不少汉人豪强和蛮夷部落,甚至是在暗通天师道,给他们送来了补给,甚至派出人丁直接加入了天师道军队,这也是对吴隐之以前反贪杀人的报复,所以吴隐之虽然得了民心,也能让广州城内的将士为之效死力,但城外的上层贵族与豪强,却是他的死敌,最后他也是输在了这些人的手上,也不全是靠天师道,或者说是神盟之力。”
老祖微微一笑:“神盟出手还是很重要的,若不是斗蓬当时用起法力,让广州城内一夜之间天降陨石引发大火,这城也没这么容易攻下来,当然,趁着火攻的,还有上千鬼兵长生人,本来我们是想留着广州城,以后成为天师道的首府,尽量不要多杀人,但是吴隐之的抵抗,超过了我们的想象,所以既然收买人心不成,那就只有立威了,破城之后,以京观和骷髅台的方式,来震慑岭南汉夷诸部,乡村,让他们不敢反抗天师道呢。”
黑袍点了点头,说道:“所以,经历了上次的苦战,不仅是广州城数万百姓和将士死于战乱,吴隐之自己的三个儿子也战死,尤其是他的嫡长子吴旷之,这导致吴家几乎要绝后,后来吴隐之给放回老家后,还是过继了侄子才算是后继有人,这种血海深仇,吴隐之怎么可能放下不报呢?”
“所以我对老祖您说的,吴隐之回来可能是怀柔的这个说法,是有不同看法的,吴隐之不过是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控广州罢了,天师道的军队,包括蛮夷部落还有很强的实力,他要等围攻始兴的晋军主力,彻底地消灭了徐道覆,然后他才用这些兵马,去一个个地屠灭那些帮天师道打仗的部落!”
“就象之前他到广州的时候,也没有一开始就去杀贪官污吏,而是一边自己喝贪泉水,大家都以为他这是要给自己也贪污腐败找理由呢,于是纷纷向他献上孝敬钱,他也一一笑纳,结果在两个月后,通过明查暗访甚至是合伙贪腐之后,掌握了大量的这些腐败官吏之间的罪证,这时候才出手,将整个广州上下的贪官污吏,几乎一扫而空。哼,这吴隐之还是挺有城府的,这次我觉得也是同样,他是要谋定而后动,但一旦出手,那就是不留余地,一招毙命!”
斗蓬哈哈一笑:“这么说来,这吴隐之还颇通兵法啊,是我之前小看他了,嗯,照这么分析,也许吴隐之是在引蛇出洞,先让广州城内外的各路参与过天师道的人,觉得安全了,然后出来自首,以求赦免,等吴隐之掌握了这些人的名单之后,那时候晋军主力应该也开到广州了,到时候照名单来抓人,屠村,灭寨,在这个时候,连那些之前曾经过来投效的部落,也会真正的出手相助,趁机兼并白狼,黑鹰这些部落呢,嘿嘿,这是一网打尽啊,恐怕这个吴隐之,就是奉了刘裕的这个命令,来个先引蛇出洞,再来个欲擒故纵,最后算总账呢!”